鬼影喧嚣之揭棺
1
白雀宾馆的老板叫杨在义,在这个小镇子上生活了一辈子,早年丧子,老伴也早早离开,剩下他一个人经营旅馆维持生计。
杨在义说,当年他修建旅馆的时候还是一位风水先生帮他看的地形。不过他又说,之所以他们旅馆能不被鬼打扰,还是靠着他们家祖传的那个瓦罐!
杨在义也是听他老爹跟他讲的,说那个瓦罐在很久以前曾经是一个游方和尚化缘用的,后来那个和尚在石窟中顿悟成为了得道高僧,四处讲经,广布善缘,期间瓦罐一直没有离身。
久而久之,瓦罐也受到了无边佛法的点化,有了灵气。老和尚坐化之后,瓦罐几经流离,偶然间被杨家祖上获得,从那之后就成为了杨家的传家宝,一直传到了杨在义手中。
阿穆不会主动怀疑这种故事的真实性,就算是假的跟他也没关系。阿穆想要知道的是,杨在义跟他讲了一晚上的杨家历史,究竟有什么目的。
“小老弟,刚才幸亏你机灵,要不然的话,咱俩都得被那个白衣女鬼吃掉呢!”老头想起刚才的场景,心有余悸地说,“不过话又说回来,本来那个女鬼要吃你的,怎么跑到你跟前,忽然间又逃走了?小老弟,你身上有什么宝贝或者秘法吗?”
杨在义的话让本来就因为此事心情不好的阿穆心中多了一丝厌恶的感觉,杨在义见他不说话,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似乎生气了,尴尬地笑了笑,走到后头整了几个小菜,端了一瓶二锅头上来了。
此时天方大亮,宾馆内的锅炉的火还没有烧上来,暖气冰凉。
“小老弟儿,喝一杯暖暖身子!”杨在义倒了酒,两个人喝了一口。
杨在义顿时面色红润,趁着酒劲儿说道,“实话跟你说,”他吃了一颗花生米,指了指柜台上的那个瓦罐,“三天前的晚上,我老爹给我托梦,说过两天,店里会来一个人,叫做穆德成。”
提到阿穆的名字,两个人不约而同看了对方一眼。阿穆眉头紧皱,觉得这件事儿怎么这么玄乎。
杨在义没有给阿穆询问的机会,当下接着说道:“说他身上有本事,让我一定要想方设法把他留下来,让他帮我们家办一件事情!”
阿穆自己倒了一杯酒,二锅头下肚,胃里暖暖的,暖气一直蔓延到了脸上,他说道:“你瞎说啥?”
“真的,我骗你干什么?”杨在义站起身来,将柜台上摆着的瓦罐拿了过来。
此刻,阿穆才发现,原来在瓦罐的后头还贴着一张黄符,由于角度的原因,阿穆一直没有看见。
杨在义将瓦罐放在桌子上,正巧那黄符对着阿穆,他看那黄符纸基本都褪色了,只留下几个模模糊糊的字迹看不太清楚。
阿穆忽然想起了老家村子里西头棺材铺李老板家地窖里那些个陶罐子,心里冷不丁大跳了几下。
“小老弟,实不相瞒啊,我老爹给我托梦,央求你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个瓦罐子放回到一个人的坟头里!”
“谁?”
“他也是一个道士,叫做许裴玉,是……”
“谁?”杨在义还没说完,阿穆顿时大惊失色,一把抓住杨在义的胳膊,“你说谁?”
杨在义看着阿穆几乎暴起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哆哆嗦嗦说:“许,许裴玉!”
阿穆松开杨在义,一屁股坐回到凳子上,许裴玉,那不是许大师吗?许大师死了,还有坟头?阿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几天许大师还在老家村子里兴风作浪,后来和韩教授王兵逃到了河北境内,怎么会死了呢?
“他什么时候死的?”
“早死了,都快一百年了!”杨在义说道,看着阿穆震惊的样子,说,“昨天晚上你没听见那个白衣女鬼说啊,她让小鬼们找许裴玉,找的就是他!”杨在义拍了拍瓦罐。
阿穆当然知道白衣蝉王想要找的根本就不是杨在义所说的瓦罐里的许裴玉,而是另外一个许大师。可是许大师和杨在义所说的许裴玉有什么关联呢?
阿穆看着桌子上的瓦罐,问道:“你爹认识这个道士?”
“我爹怎么会认识呢,他是我爷爷的朋友。听我爹说,当年许裴玉是附近远近闻名的道士,道法高深,哦,他们家就在霸州一个小山村里!呃,当时他很厉害,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被香港警察调查了。那个年代,惊动香港警察可是件了不得的事儿,后来许大师就消失不见了。反正听我爷爷说,有一天晚上,许大师突然出现在我家,交给了我爷爷一个罐子,然后就消失了。前几天晚上,我老爹托梦,说瓦罐里装的是许大师的魂儿,让我一定要找到许大师的坟,把罐子放回去!”
阿穆听着杨在义漏洞百出的故事,并没有想要揭穿他,问道:“那为什么找我?你爹怎么会知道我?”
“鬼神的事儿,我哪知道?”杨在义用这样一句话搪塞了阿穆,而阿穆此刻终于开始怀疑这是不是许大师设的陷阱了!
2
吃完早饭,借着酒劲儿,杨在义带着阿穆来到了昨天晚上百鬼宴的那个破庙。杨在义说,昨天晚上他老爹也在,在现场留下了线索,可以帮助他们找到许大师的墓地。
阿穆心里嘀咕,为什么托梦的时候不直接告诉杨在义呢?
白天镇子上依然很安静,破庙附近更是冷清,边上全都是快要拆除的老旧建筑,周围一片狼藉。
阿穆和杨在义来到了破庙门口,一股难闻的腥臭味道从里面飘了出来,联想起昨天晚上百鬼宴之后留下来的各种动物的尸体,阿穆觉得胃里开始翻滚起来。
他捂着鼻子跟在杨在义身后,杨在义推开几乎快要腐烂的庙门,映入眼帘的是屠宰场一样的院子。
院子里各种垃圾堆成了山,腐烂的动物尸体吸引着一群一群的苍蝇和蚊子,在半空中形成了乌压压一大片,让阿穆不由自主想到了黑蝉。二人的出现惊扰了苍蝇的大快朵颐,嗡的一声四散逃窜,不一会儿又重新聚拢过来。
杨在义似乎对周围的状况完全不在乎,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搜寻着他老爹给他留下来的线索。不一会儿,杨在义就在东南角一张破石头桌子下面发现了几个小字儿。
两个人看了一会儿,竟然完全看不出写的是什么,于是阿穆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照片刚拍完,立刻来了一阵诡异的风,将地上的字迹吹散了。
杨在义看了看四周,这时天空中飘过来一片乌云。
“快走吧!”于是他拉着阿穆离开了破庙。
回到宾馆,两个人凑到手机跟前研究那几个字是啥意思,好一会儿之后,阿穆才恍然大悟,这些字好像跟瓦罐的黄符纸上的字迹相似。之后两个人经过比对确认无疑,可是关键的问题还是没解决:这些字到底啥意思?
中午吃了饭,阿穆坐在宾馆大厅沙发上看杂志,脑袋里一个劲儿思考着什么。这时候,杨在义兴奋地从走廊跑出来,说:“我联系上了我老爹的一个朋友,他也许能帮助我们!”
于是,两个人驱车来到了镇子东边一个村子里,找到了杨在义老爹的朋友,一个八十岁的瞎子!
瞎子从事算命这个行业差不多四十多年了,所以说,不要嘲笑人家,你如果不是瞎子,还整不了算命这个行当呢!
算命瞎子姓萧,十里八村都管他叫瞎半仙儿,可见此人确实有两把刷子,不然怎么盖得起五间大瓦房?
杨在义敲了敲白铁的大铁门,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跑出来,警惕地瞅了瞅俩人,才奶声奶气地问:“你们找谁?”
“小娃,萧半仙儿在家不?”
“太爷爷说,先报上你们的名字,要是不认识的就说不在家!”小娃一双黑亮的眼睛在两个陌生人身上扫视着。
阿穆差点被小孩的话逗乐,看看杨在义,不知为何却有一丝紧张的神色爬上了他的皱纹,阿穆不禁感到纳闷。只见杨在义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小娃,半仙儿还说了什么?”
听到这句话,小娃娃明显有些吃惊。小娃重新仔细而谨慎地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尤其是在阿穆身上多瞅了几眼,之后,才摆了摆手:“跟我来吧!”
老头跟小娃的对话把阿穆整得懵圈了!
阿穆跟在杨在义身后,杨在义叮嘱他待会儿千万别多说话!阿穆点了点头。
两个人跟着小娃穿过院子走到了西边的配房门口,小娃转身说他先进去问问,让他们俩在外头等一下。这小娃刚抬腿上了台阶,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一个沙哑的老头的声音。
“娃子,是谁啊?”
“太爷爷,是杨爷爷来了,还带了一个陌生人!”说道陌生人三个字的时候,小娃回头瞅了一眼阿穆。
“让他们进来!”
“哦!”小娃答应一声转身对阿穆和杨在义说,“进去吧!”
杨在义和阿穆这才掀开帘子推开门走进了烟雾缭绕的西配房。配房内陈设相当简单,以至于都显得有点简陋,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张土炕之外,就是坐在土炕上的一个瘦了吧唧的佝偻老头子。
老头瘦得皮包骨头,眼窝深陷,颧骨高突,手中的大烟袋不断冒出烟雾,将他包裹在其中,若隐若现。
“杨家小娃,你来找我啥事?”老头耷拉着脑袋好像在昏睡。
“半仙儿,我这儿有几个字想让您老瞅瞅!”说这话,把阿穆的手机递了过去,将图片放大,将那几个字填满了整个屏幕。
阿穆纳闷,他不是瞎子吗?
萧半仙儿耷拉着的眼皮动了一下,只是这一眼,萧半仙儿就如同弹簧一样腾地从炕上窜了起来,哪里还像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子。他缩到了窗户底下的墙角,手中的烟袋打翻在炕上,烟灰烧着了炕被,冒着难闻的气味。
“这是从哪来的?!”萧半仙儿嘶哑着声音吼叫。
“半仙儿,这是什么?”
“祸根!”
3
阿穆始终稀里糊涂,瞎半仙儿关于杨在义老爹留下来的字迹不作解释,而杨在义更没有说明。从瞎半仙儿家里出来之后,杨在义脸色凝重,一言不发,直到二人回到宾馆,杨在义才说了一句话:“小老弟,你赶快离开吧!”
这让阿穆始料未及。阿穆看着杨在义,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阿穆的一再追问之下,杨在义才说出了其中的隐情。原来杨老爹临死之前,就对杨在义有过交待,瓦罐虽然可保平安,但其中禁制的东西却是不祥之物。如果有一天遇到了不祥之事,就赶快处理掉!
“什么不祥之事?”
杨在义犹豫了一下,脱掉了上衣,只见他的后背上长满了黑色的如同甲壳虫一样的甲胄!阿穆见了倒吸一口凉气,怎么越看越像是蝉的硬壳?
杨在义穿好衣服,接着说,实际上他老爹托梦那天还跟他提到了蝉王!
“所以啊,昨天晚上我见到蝉王看见你反而逃走了,我就笃定,要做成这件事儿非你莫属!”杨在义并没有清楚地说明蝉王跟瓦罐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是阿穆并不会在这时候计较这个,只要是跟许裴玉许大师有关联的,他就要查清楚。而杨在义欲擒故纵的戏法,阿穆没有在意。
“你知道许裴玉的墓地在哪?”
第二天,两个人准备停当,杨在义找来一个乡亲帮他照看旅馆,然后开着车和阿穆来到了霸州许裴玉的家乡。
村子里破烂不堪,完全想象不到这是京津冀地区。杨在义把车子停在了一个小卖铺门口,跟老板打听了一下,然后俩人步行来到了许大师生前住的地方。
两间土坯房已经在风雨侵蚀下破败不堪,屋顶上长满了草,此刻已经干黄。北风呼啸,吹过院子发出呜呜的鬼哭声。两个人在里头转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发现,倒是在西边墙上发现了一个脚印!
“脚印是最近留下的,”阿穆看了一眼说,“好像是皮鞋!”
“难道是你说的那个假的许大师来过了?”杨在义说道。
阿穆点点头,“很有可能!”
“现在怎么办?”杨在义看着手里的瓦罐,忽然发现上面的字迹变得清晰起来,“嘿——嘿!快看这怎么回事?”杨在义赶紧把罐子放在了地上,两个人蹲下来眼睁睁看着黄符纸上面的符文由模糊变得清晰。
阿穆皱了一下眉头环顾四面,“这张符纸被道法加持过,一定是跟某种东西有了感应!”阿穆断定,然后开始在院子里寻找。果不其然,在西墙角的狗窝下面发现了一个老鼠洞,洞口隐隐有荧光发出。
阿穆伸手在里面掏了掏,取出了一块麻布。杨在义抱着罐子走过去,阿穆打开麻布,看到里面包裹着一张牛皮纸,纸上画着弯弯曲曲的线条。
“这不会是地图吧?”杨在义说。
阿穆拿着地图冲着四周围比对了一下,地图上远处的几条线果然和土坯房后面的远山相似。两个人研究了一阵子,确定地图上标着红点的位置就是许大师的墓,于是二人朝着后山走去。走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此刻天色渐暗,有乌云从北边飘过来。
爬了半天山,两个人都有些出汗,山风一吹,浑身上下如同掉进了冰窟窿。杨在义戳着铁锹喘着气,说:“要不咱回去吧,大晚上不宜开坟掘墓!”
阿穆看了看天色,摇摇头说:“也许,我们会有帮手!”
杨在义想了一会儿,明白阿穆指的帮手是那个假的许大师。
两个人按照地图的指示在半山腰上发现了许裴玉的石塚,说是塚不如说是一堆乱石头,完全不起眼。二人有点怀疑,当年著名的风水大师许裴玉竟然葬在这堆乱石头下面。
就在二人犹豫的时候,瓦罐黄符纸上的奇怪文字再一次清晰起来,于是二人断定这里就是许大师的坟墓无疑。杨在义将瓦罐放在地上,两个人开始动手。
清理完石头已经是半夜了,山上山风怒吼,气温降得很快,天寒地冻地,不一会儿,两个人就觉得浑身麻木,冻僵了一般。
杨在义五十来岁的老头子,经过几天的折腾早已筋疲力尽,此刻寒风一吹,旧疾复发,全身疼痛难忍,蜷缩在石头边上痛苦万分。
“怎么了?”阿穆走上去问。
杨在义指了指自己的后背,阿穆撩开他的衣服,但见杨在义后背的黑色甲胄此刻变成了深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润了一般。
阿穆轻轻碰了一下杨在义的后背,只觉得深红色的甲胄竟然异常柔软,仿佛橡皮糖,并且可以清晰地看到红色的皮肤下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怎么回事?”
“别管它,快挖!”杨在义虚弱地说。
阿穆将杨在义搀扶到了一棵大树下头,继续挖着许裴玉的坟墓,半个小时后终于见到了棺材。正当阿穆准备揭棺的时候,夜色中出现了三个人。
“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是许大师的声音。
“是你们?”
来人正是许大师、韩教授和王兵三人!
“阿成,多谢你为我们大家领路!”这时候王兵从杨在义手中抢过瓦罐交给了韩教授,许大师点了点头,说,“开始揭棺!”
阿穆站在一边,按捺住内心的冲动,冷眼看着韩教授跳入了坟坑中,站在棺材上头,在四个角上分别放了四撮儿土,然后端坐在棺材中央,口中念念有词。
念了一会儿,韩教授忽然暴喝一声“起!”,只听见咔嚓一声,但见棺材板竟然开始颤动起来,然后缓缓上升。
韩教授仍然坐在上面,在刚刚露出地面的时候,韩教授翻身一跃落在地上,那块棺材板子则“嗖”地一下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了远处,摔成了碎片。
与此同时,一股黑色的气体从棺材里面缓缓上升。许大师和王兵往后退了两步,黑色雾气开始在坟坑上空聚集,越聚越多。
“快把瓦罐扔进去!”许大师叫道。
韩教授顺手将瓦罐扔了进去,只听见瓦罐碎裂的声音,伴随着一声重重的叹息。黑色的雾气渐渐聚拢,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快!”许大师大叫一声,只见王兵竟然脱下了裤子,朝着坟坑内撒起尿来,一股黄色的、冒着热气的尿液冲进了坟坑里,就看到那团黑色的雾气瞬间消散。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震耳欲聋。
“哈哈哈哈!”许大师仰头大笑,看了一眼阿穆,然后跳进了坟坑,在棺材里胡乱翻了一阵,拿着一颗粉色的珠子跳了出来,“阿成,哼哼!”然后招招手,韩教授和王兵紧跟其后,三个人消失在夜色中。
阿穆本想追上去问个究竟,但还有杨在义在呢。阿穆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个人走远了。
他走到杨在义身边,才发现此刻他的身体已经僵硬——杨在义死了。阿穆看了一眼身后的坟坑,抱着杨在义走了过去,想要将他放到许裴玉的坟坑中。
就在这时,杨在义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杨在义的后背啪的一声裂开一条长长的缝隙,一堆透明的蝉翼让阿穆全身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眨眼之间,一只黑色的大蝉从杨在义的躯壳里爬了出来。黑蝉飞上一棵树,过了一会儿,等他的身体全部硬化之后,振翅飞了入了夜色。
阿穆脑袋一团乱,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那只黑蝉竟然飞了回来,在阿穆头顶盘旋了一圈,朝着许大师三个人消失的方向飞去。阿穆立即明白黑蝉的意思,于是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