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喧嚣之洋娃娃

1
我把这几本书和一些别的杂物全都包好,准备发邮政快递寄到阿穆他老叔家里。据我所知,阿穆就这么一个亲人了。前两年我回家,听说他老叔得了半身不遂,所幸不太严重,还能下炕活动。我看着这一包东西,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合适不合适,毕竟阿穆已经十几年不跟家里联系了。
几天前,医院突然给我打电话,吓了我一大跳,还以为我上一次的检查出了什么问题,结果是医院通知我去拿阿穆的遗物。原来,阿穆在医院留了一些东西。我这才知道,阿穆在医院的紧急联系电话本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我去了医院,在他住的那间屋子里找到了一些关于风水的书和毛笔还有符纸啊之类的东西。
我感到莫名其妙,拿着这些东西就回家了。当时因为公司的事务需要我出差,我就去了别的城市。等我回来的时候,阿穆的遗物还放在我客厅的茶几上。我当时并没有注意,洗漱完就睡觉了。晚上做了一个噩梦,醒了之后睡意全无。
我来到客厅喝了一口水,瞥见茶几上阿穆的那些东西,我坐下来开始翻看。看了一会儿,我回想起和阿穆撸串的时候听他说过,当年他辍学离开村子到外地打工,曾经遇到一个风水先生,教给他很多风水堪舆的知识,所以这两年,我一遇上诡异的事儿就拉上阿穆一块,他都能游刃有余的解决。
我翻看了一会儿,从一本书里掉出来一张信纸。我把书放下,捡起信纸打开一瞧,原来是阿穆写给我的信。我当时全身上下打了一个机灵,下意识地看了看安静的客厅,忽然间觉得阿穆好像就躲在某个角落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我。我浑身不舒服,站起身来打开了客厅所有的灯,然后开始读阿穆的信。
看完了阿穆的信,我更加觉得阴森诡异,连忙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打包完毕,却在最后关头放弃了寄快递的想法。按照阿穆信中所说,这些东西就是要留给我的。可是留给我干什么?我完全没有头绪,将包裹暂时塞到了电视柜下面的橱子里。
一转眼,半年的时间过去了。
在这半年里,因为我拼死拼活的工作为公司带来了很大的业绩,我荣升部门的副总经理,这天晚上,在部门同事的怂恿下,我请客到小吃街大排档撸串。这顿酒一直喝到十二点,大家才七荤八素的各自回家。
我晕头转向地打了一辆出租车,不一会儿就回到了我所在的小区。我给钱下车转身就往小区里走,司机从窗户探出头来喊我,“喂,你的东西落了!”
我听到他喊我,回头去看。出租车司机拿着一个什么东西下了车,走到我面前把那个东西塞给了我,然后转身开车离开了。我浑浑噩噩,脑子嗡嗡直响个不停,没有理会司机奇怪的举动,也压根就没注意他塞给我的东西,我就摇摇晃晃上了楼,打开门,洗了把脸,一头扎到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被闹钟吵醒,只觉得头痛欲裂。
我洗脸刷牙,胃里十分不爽快,也就没吃东西,只喝了一杯水就准备上班去。临走换鞋的时候,不经意瞥见客厅沙发上扔着一个东西。我走过去一看,是一个芭比娃娃。我感到很纳闷,我家里又没有小孩儿,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我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那个出租车的司机临走时塞给我的东西,不会是这个吧?
我拿起那个芭比娃娃看了看,穿着精致时尚的小衣服,模样很是可爱。我们部门一个同事家里有个三岁的小女孩,正好可以把这个东西送给他家孩子玩。我顺手把娃娃塞进公文包,然后就去上班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把芭比娃娃送给那个同事,因为我现在副总经理的特殊职位,本来平时关系很好的同事显得有点受宠若惊。我立刻觉得,我忽然之间跟他们产生了距离!
自从我当了副总经理之后,工作越来越繁忙,加班加到一两点是经常的事儿。这天我像往常一样,一直到了快两点才从公司出来。外头黑黢黢,几乎没有什么人了。我打开手机,准备使用软件打车,过了十来分钟,一辆私家车开了过来。
“师傅,这么晚了,还在外头?”我感到好奇,随口一问。
“没有,我也是刚下班,”那位看上去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说道,“咱们俩赶巧了,我正好顺路!”
我跟他说了地址,然后在软件上付了款,就仰头靠在椅子后背上眯起了眼睛。每天加班到这么晚,脑袋总是嗡嗡响,好像有一大群苍蝇和蚊子在耳边飞似的。
没过一会儿,我就被中年男人叫醒了,原来已经到了我家小区门口。我说了一声不好意思,男人理解地笑了笑,我下车的时候,他叫住我:“喂,你的东西!”他顺手从我刚才坐的位置上拿起了一个东西递给我,我随手接过来,他就开着车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车消失在十字路口,低头一瞧我的手上,赫然是一个芭比娃娃!而且和我前两天送给同事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当时脑袋就嗡地一声响,彻底懵圈了!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我一甩手把那个洋娃娃扔到了马路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小区,一口气跑上了楼。我背靠在门上使劲儿喘着气,回想那个洋娃娃的样子,心里就不禁跳个不停。我把公文包扔到沙发上,走进厨房喝了口水,然后进洗手间洗漱,完了回到床上。
关了灯,我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直回旋着芭比娃娃的样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脑袋剧烈地疼了起来。我打开台灯,喝了一片安眠药,这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简单吃了几片面包,然后拿着一瓶牛奶走出了单元楼。我来到小区门口,准备在门口的公交站牌等车去上班,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那里围着一大群人,似乎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我懒得管,从人群边上绕过去,好奇心驱使着我向人群里瞥了一眼,原来是一个小女孩在马路上被车撞了。小女孩穿着十分漂亮的衣服,躺在马路中央,身边是一大滩血泊。这个画面在我脑海中没有停留多久,因为我正琢磨着和一个客户谈判的协议内容和条款。然而,就在那么一瞬间,我整个人一震,下意识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扭头朝着案发现场又看了一眼,我分明觉得小女孩身上的衣服是如此的面熟。
和芭比娃娃的衣服一模一样!
2
“嘿,你说邪门儿不邪门儿,她家闺女怎么会莫名其妙跑到副经理小区门口的,出了那种意外,啧,他们一家子真是太惨了!”
这两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同事们都在议论前两天发生的怪事。前几天在我家小区门口,一个小女孩被车撞死了,肇事者逃之夭夭,警察已经立案追查。这个小女孩居然是上次我送洋娃娃的那个同事的孩子,这个事实让我觉得如同五雷轰顶,巧合得有点诡异。以至于这几天,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儿都怪怪的,似乎才没几天,我就变成了变态杀人狂似的。
那个同事好几天不来上班了,下午我正坐在办公室修改协议条款的时候,一个女人大喊大叫地冲进了我的办公室,我猝不及防,被她劈头盖脸扔过来的一堆东西砸伤了脸,鲜血立即顺着我的左脸流了下来,染红了衬衫。
我捂着脸,躲到空调边上,冷风吹在我的后脖子上,我全身打了一个冷颤。
“是你,是你害死我的孩子的,变态杀人狂,你还我孩子的命!”那个女人疯疯癫癫就冲着我跑了过来,好在同事的帮忙,把她拉开了。这时候,女人的丈夫——也就是之前我的那个要好的同事出现在公司,把他的媳妇拉走了。过了一会儿,他重新回来,坐在我办公室的凳子上,说起了这两天家里发生的怪事。
原来,自从那天我送给他一个漂亮的芭比娃娃之后,他们家里就出现了一些无法言明的怪事。他的女儿非常喜欢那个洋娃娃,整天抱在怀里,就连睡觉也不撒手。有一天晚上,这个同事迷迷糊糊听见他们家客厅有动静,就下了床走到客厅,却看到他女儿一个人蹲在阳台的角落,手里拿着打火机,噗嗤噗嗤地打着火儿。打火机是那种火石的,深更半夜的,一闪一闪发出刺眼的光芒,照的他女儿的脸忽明忽暗,显得非常阴森。
而他女儿爱不释手的那个芭比娃娃就放在她身边。
“烧死他,烧死他!”小女孩一边打着打火机,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个同事吓了一大跳,连忙跑过去抱起小女孩,问她在干什么。小女孩见到被自己爸爸发现了,扔掉打火机,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就像睡着了似的闭上眼睛不省人事了。同事吓坏了,连摇带晃叫了好几声,小女孩才揉着眼睛悠悠醒了过来,还问她爸爸干什么把她抱出来。
同事以为这孩子是在梦游,就没提刚才发生的事儿,随便找了个借口把孩子抱回卧室去了,临走前,小女孩瞥见地上的洋娃娃,吵着非要捡起来才肯睡觉。同事没多想什么,抓起洋娃娃塞给小女孩,把她放到了次卧她自己的小床上,哄着她睡着了。
同事关好了次卧的门,挠了挠头,重新回到阳台上,仔细检查了一下各个角落,除了地上的打火机,别无他物。他打开阳台的灯,回想起刚才孩子往地上吐了什么东西,准备清理干净,发现阳台地面什么都没有。由于最近经常加班,同事感到头痛欲裂,就回屋睡觉了。
这件事过了好几天,同事慢慢也就忘记了。谁知道,就在前不久,也就是小女孩发生车祸死亡的前一天晚上,同样的事情又上演了。这一次,同事发现自己的闺女不知道从哪搞来的漂亮衣服,蹲在阳台上在烧一堆废纸。而这一次,她的那个芭比娃娃并没有在身边。同事吓坏了,把媳妇叫起来,一块抱着孩子来到了医院。
在医院里检查了老半天,医生也没发现小女孩身上有什么毛病,但是听了同事夫妇俩描述的怪事儿之后,医生建议他们先住院,然后明天去神经脑外科检查一下。就在夫妇俩办理手续的时候,小女孩趁机溜掉了。然后发现她的时候,就死在了我的小区大门口。
我听了同事的讲述,后脊梁骨直冒汗,被空调冷风一吹,觉得连肾都一阵抽搐。
同事说完了这些话,他忽然把一个东西扔到了桌子上,我一看是那个芭比娃娃。芭比娃娃已经破烂不堪,和之前那个截然不同。
“这个……”
“这就是你送给我孩子的那个娃娃,”同事说,“昨天我拿着它去了一趟寺庙,让那一个算卦的瞅了瞅,他说这个东西被人下了咒!”同事一边说,腾地一下站起来,一双充血的眼睛瞪着我说:“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那个娃娃,这尼玛怎么说?我先平复了一下他的情绪,然后把我如何捡到这个娃娃的经过告诉了他。“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你不是有一个懂风水异术的老乡吗?”
“他前段时间死了!”我心里想到阿穆的时候,总觉得浑身不舒服。他死的太诡异了。听医院里太平间的人说,阿穆死的时候表情十分恐怖,身体呈现出一个古怪的姿势,双眼充血,眼球胀大几乎撕破了眼角。
这种事儿本来就很让人恐惧,而且我跟阿穆非亲非故,充其量算是关系不错的发小,而且还是十几年都不联系的那种。我也懒得询问细节,毕竟在太平间工作的人都知道,这里头肯定有一些不可告人而且就算你告诉人也不一定能让人相信的怪事儿。虽然这么想有点对不住我的朋友,但我又能怎么样呢?当时我自己的生活都焦头烂额,所以也就没往深了追究,草草葬了阿穆。
这会儿,听同事提到阿穆,我才忽然想起我藏在家里的阿穆的一些遗物,里面不是有几本风水异术的书嘛,兴许从上头可以找到一些东西。
我把自己的想法跟同事说了,他由于闺女的死,精神有些失常的征兆,听了我的话顿时兴奋起来,非要拉着我,现在就带着他回家去看看。我没有办法,把手边的工作交代给了秘书,然后跟着同事回到了我的家里。
3
我和同事李忠磊回到了家,翻出了阿穆留下来的几本风水的书,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李忠磊提议拿着这几本书让我陪着他去寺庙找那个算命的,让他给分析分析。我心想着李忠磊大概是因为女儿的死对他刺激太大,精神出了问题。我不想再刺激他,于是只能应允。我们俩拿着东西出了单元楼,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就见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太太正蹲在马路边上烧纸。
我心想这又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的烧什么纸!李忠磊见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看着已经被清洗干净的案发现场,想象着自己的女儿被撞死时候的场景,顿时面色苍白如纸。老太太看了我们俩一眼,自顾自说道:“我孙女一年前被人撞死了,我来给她烧点纸。听说前两天也有一个小女孩死在了这儿,真是可怜,不过,我孙女也有伴儿了!”
老太太一边烧纸,一边絮叨,但是听在李忠磊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什么叫做有伴儿啦?正当李忠磊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只见老太从随身挎着的小篮筐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芭比娃娃丢尽了火堆里。芭比娃娃红色的头发和漂亮的衣服遇到火苗瞬间就变成了灰烬,渐渐地塑料身体开始融化,布满了清纯欢快笑容的脸蛋儿也开始变得扭曲起来。
“我小孙女最喜欢这种东西,她在的时候从来没有给她买过,现在她走了,就给她烧一个吧,希望她和那边的伙伴儿玩得高兴!”说完了,老太太看着火堆渐渐熄灭,站起身来,蹒跚着离开了。过了一会儿,环卫工人走过来,骂骂咧咧地把灰烬扫走了。
“这个老太婆,天天来这儿烧纸,真是的,疯子!”
我看着环卫大妈离开,心想这老太太天天来烧纸,怎么我从没见过她?
“一定是这样的!”
忽然,李忠磊大叫了一声,一把抓住我的衣服,眼神中迸射出回光返照似的精光,他扯着我的领子说:“一定是刚才老太婆的小孙女,杀死了我的闺女。一定是这样的!”
“你在说什么呀!”我甩开李忠磊的手,觉得事情越发的不对劲儿,于是掏出电话报了警。过了一会儿,警察来了,把李忠磊带走了。
我做完了笔录,心烦意乱地离开了派出所,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我把阿穆的那些遗物放在办公桌上,脑子里总是回旋着下午在小区门口见到的场景。我解开包裹,拿出其中一本书随意翻看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看到其中一页上记载着一种叫做“鬼娃娃”的降头。上头说,将死者的鲜血涂抹在他生前的一件最喜爱的东西上,就可以将死者的灵魂保存在其中。将这个东西放在生人身上,死者的灵魂就可以借助生人存活下去。
难不成,那个老太太将她孙女生前的洋娃娃做成了降头?
可是,那个洋娃娃之前为什么阴魂不散地纠缠我?
我琢磨着,目光落到了手中古旧的书上,突然我好像触电了似的,将手中的书扔了出去,就好像,就好像这本书也忽然之间变成了降头。
阿穆的降头!
我脑海中忽然出现了那天晚上,也就是阿穆忌日那天晚上,趴伏在我家卧室阳台的玻璃窗上的阿穆的那张脸,顿时整个人仿佛被顶头浇了一盆冷水。我立即站起身,将桌子上所有关于阿穆的东西全都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叫来秘书将垃圾桶扔了出去。
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我的呼吸声是如此清晰,仿佛有另一个人在我耳边喘气儿。我变得心神不宁起来,越发觉得办公室里真的有另一个人。我站起身来,在办公室转了几圈儿,挨个儿角落仔细检查了一下,甚至连桌子底下,抽屉里都翻了个遍,一个人都没有。
我跌坐在办公室地面上,使劲儿挠着头,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清晰,渐渐地变成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我把手指头使劲儿塞到耳朵眼儿里,可是那个声音却变得越来越清楚。
“张俊义……张俊义……”
4
“张俊义?张俊义?张俊义,该吃药了!”
我被护士有些不耐烦的厌恶语气搞得非常生气,赌气似的故意把头扭到一边,闭紧了嘴巴就是不配合她。护士见我这样,当下叫来两个同事,那两个男人把我按在沙发上,撬开我的嘴巴,然后护士把药片塞到了我嘴里,紧接着往我嘴里灌了几口水,呛得我直咳嗽。
“张开嘴!”护士生气的吼叫,两个男人扒开我的嘴,护士仔细检查了一下,确认我已经将药片吞下去了,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继续给其他人喂药去了。
我使劲儿咳嗽了几声,吐了一口唾沫。这时候坐在旁边的一位老头冲我嘿嘿一笑,然后偷偷张开嘴,舌头向上一翻,我看到他压在舌根下面的两个药片。老头狡黠地笑着,然后趁着护士不注意,将药片吐到了垃圾桶里。
我当下恍然大悟,每次护士给我吃药,我都使劲儿反抗,还不如这老头聪明,乖乖假装吃下,然后再吐掉。我凑到老头身边,小声说道:“你有没有听见,周围很吵闹,一大群人在说话!”
老头神秘兮兮地瞅了瞅四周围,精神病院的休息大厅里除了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放着新闻之外,并没有多少人说话。他忽然睁大了眼睛,指着我的耳朵说道:“你有一双阴风耳!”
(完)